瓷的優雅來自泥土的沉淀與窯火的錘煉,絲的韌性源于桑葉的滋養與歲月的打磨。優雅與堅韌,本非對立。如瓷器般優雅精致,似蠶絲般柔韌堅毅,在對美好的執著追求和對苦難的溫柔抵抗中保持綿長而持久的力量。女子之道,大抵如此。
記憶中村里王奶奶的土屋,永遠是最干凈的,土地面永遠被掃得發亮。她的辮子永遠一縷縷細細編織到最下面,衣服雖樸素卻合身。小院的圍墻上,一簇簇金銀花散發著絲絲清香。孩童時見她在河里洗衣服,籃子里二十幾年的床單依然保持著最初的色彩。就連種玉米也要拉著線,種得整整齊齊,如同用墨線彈過。有人說她窮講究,她笑著不語。那年暴雨沖垮了半邊土墻,她竟在廢墟里撿到個完整的瓦盆,種上了野菊花。她也許不會寫優雅和堅韌兩個詞,卻有著從骨子里滲出的從容和堅定,像瓦盆里種著的野菊,在磚石縫里也要開得舒展。
楊絳先生下放干校時,已近花甲之年。她被派去洗廁所,卻洗得比別人干凈;分到的小屋漏雨,她笑著說“正好可以躺在床上看月亮”。后來,錢鐘書先生病重,她一面照顧丈夫,一面整理他的手稿,八十多歲開始學習電腦打字。她說:“人生實苦,但終須保持一點天真。”這種優雅,不是不知疾苦的矯情,而是看透苦難后的澄明;這種堅韌,不是聲嘶力竭的抗爭,而是像蠶吐絲般,用柔韌包裹住生活的粗糲。
“慢慢來,總會好的。”這是母親常掛在嘴邊的話。二十多年前,家里最困難的時候,日子緊巴巴的,吃穿和學費都成問題。可母親從沒抱怨過,只是在無數個夜晚,借著昏黃的燈光,一針一線地縫補著生活。她用便宜的毛線織出帶花紋的毛衣,把布頭拼成合身的衣裳,甚至還抽空給村里的啞巴大爺做了件厚實的棉背心。如今,她的手指關節已經變形,可織出來的毛衣針腳依然整齊細密。有人說“千次萬次救自己于水火”,而母親的辦法,從來不是消極等待,而是一針一線的韌性。
朋友在她公眾號的新作品里,分享了個人成長歷程。高考失利,復讀考入大專,一路咬牙堅持完成本科和研究生課程,終于逆襲成為一名航空工程師。還未好好感受生活的明媚可愛,卻被母親重病離世的打擊、產后工作生活的壓力重重一擊。短暫的無助和低迷后,她選擇讓自己動起來。往前走的路才是正確的路。她開始跑步、學現代舞、練瑜伽、看心理學、育兒、理財等書籍,上認知提升課,用手機上的便簽和電子日記記錄日常和學習筆記。在自我探索的道路上,她一遍遍嘗試。38歲,她開通自己的微信公眾號,在文字中自我和解、滋養心靈,堅定地做自己的支持者、欣賞者,活出更高階版本的自己。
一件上好的瓷器,胎骨清透卻要耐得住沸水澆注;真正的好蠶絲并非最亮眼的,而是柔順不易纏結的。優雅從不在無瑕中顯現,而在細裂紋里透出光澤;堅韌不是永不彎曲,而是懂得何時如青竹挺立,何時似蒲草低垂。
愿我們都能如瓷般雅致,似絲般柔韌,活出舒展的人生。像野菊般自在生長,如月光般溫柔皎潔,似母親的針腳般細密堅韌,若友人的文字般熾熱滾燙——在艱難處開花,在平凡處閃光。(龍鋼公司 李曉燕)